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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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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灼燒

李婧冉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不論是理智還是肉/體,她都在受著冰火兩重天的雙倍折磨。

男子灼熱的氣息灑在她的肩頸,若有似無的輕吻讓她感覺渾身都在燥熱,那種難以啟齒的感覺令她戰栗著、逃避著、又渴望著。

不行啊!!!

她演這麽一大出戲的目的就是要遏制惡狼的欲/望,是要讓嚴庚書禁欲,讓他想觸碰她卻又不敢。

誰知嚴庚書腦洞這麽清奇,竟直接采取了另一個極端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

李婧冉雙手抵在他胸膛試圖推拒他,她輕喘了口氣,眼眸裏已經多了幾分迷離的水光。

“王爺,我......”

但李婧冉此刻卻壓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覺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在不由自主地發著顫。

清晨的曦光穿過半透明的帷簾灑了進來,溫柔又和煦的光影之中,映得嚴庚書那英挺深邃的輪廓都多了幾分柔情。

嚴庚書微斂著眼,鳳眸全是她,低頭湊近含住了她的唇。

李婧冉忍不住嗚咽出聲,可那微弱的抗拒就好似一種欲迎還拒,根本起不到效果。

她分明覺得渾身燥熱,但當他溫熱的唇吻上她時,她卻覺得他的溫度是如此令人著迷。

興許飛蛾撲火便是如此,明知火光灼熱,卻仍克制不住地被吸引。

她努力和自己潛意識的反應對抗著,堅決不張開齒關。

嚴庚書也並不著急,只是輕輕在她的唇上輾轉著、勾勒著她的唇形,耐心得伺機而動。

他是名優秀的獵手,懂得蟄伏著等待一個機會。

一個在獵物五迷三道時,心甘情願上鉤的機會。

李婧冉呼吸有些急促,她脆弱地承受著,上半身被迫後仰,因那藥效不由自主地蓄上了晶瑩的淚花。

身前是嚴庚書,身後是那沙堡,李婧冉的腰肢抵著後面的被沙堡邊緣的迷你圍欄硌得生疼。

李婧冉的鼻尖盡是他的氣息,嚴庚書顯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的,就連唇齒間都是淡淡的蘭香。

仿佛能滲入骨縫裏,微不可言地蠶食著理智的神經。

氣息,溫度,呼吸聲,處處都在刻畫著同一個事實。

他在引/誘她。

就如同神話裏覬覦他人之妻的羅波那,他因心懷齷齪靠近悉多,軟禁悉多,並且引/誘著她。

那是場由上位者主導的游戲。

用權勢、用身份、用情/欲,處處都在蓄意地讓她忘卻其他,勾繞著她心底最深處的隱秘情絲,將其纏成一團解不開的羈絆。

李婧冉能感受到嚴庚書溫柔表象中的強勢,心知嚴庚書這是狠了心要助她克服“心理陰影”。

她先前所謂的被害者陰影謀略之所以奏效,在很大一部分上是取決於嚴庚書的心理。

他對她有愧,覺得自己的靠近會引起她過激的反應,因此自然不會靠近她。

然而現在,於嚴庚書眼中,他在做的卻是在幫助她克服。

倘若他當真執意要她,兩人力氣如此懸殊,李婧冉就算拼盡全力在他眼裏都是撓癢癢。

炙熱,滾燙,灼燒。

不言言喻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嚴庚書輕吮著她的下唇,終於撬開了她的唇齒,掠奪的本性一覽無餘。

就像李婧冉在水下盡數搜刮著他的氧氣一般,此時的嚴庚書也在侵略著剝奪李婧冉的全部津澤。

溫熱濕潮的感受引起本能的欲念橫生,他的舌尖霸道地掃過她口腔裏的嫩肉,每一寸都不放過。

既溫柔又強硬,既繾綣又不容避讓。

李婧冉被他吻得幾近窒息,攀著他肩的指尖用力得泛白,脖頸都仰得泛酸。

嚴庚書邊用唇舌挑/逗著她,邊單手抱起她往床邊走。

李婧冉只覺一陣翻天覆地,便仰躺在了床上。

大腦中的警報遲到得拉響,而在這尖銳的轟鳴聲中,她只覺眼前一暗,嚴庚書便俯下身覆在了她身上。

嚴庚書本就身姿高挑,更因常年習武練出了一身漂亮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俯下身時有意用膝抵著床沿,並未將自己的重量壓在她身上,李婧冉卻覺整個人都被他的陰影所籠罩。

薄黑色的領口微敞,李婧冉目光慌亂中只瞥了一眼,就緊緊閉眼不敢再看。

......他身材真的很好。

嚴庚書看著在自己身下羞澀到閉上了眼的女子,只見她從脖頸到臉龐,只要是露出的肌膚都防著潮紅,眼睫輕顫,害羞又清純。

他低低笑了聲,用齒間銜著她的衣帶,慢條斯理地扯開。

外罩的小襟懶懶散開,被骨骼感格外明顯的大掌剝落女子單薄的肩頭。

金絲掐邊暗色外衫和女子小巧的外罩被紛紛揚揚地扔下了床榻,逶迤著堆在床腳。

嚴庚書的大掌貼著李婧冉光裸的後脖頸,往她頭下墊了個枕頭。

“阿冉,我會對你好。”

他語氣低低地喟嘆,像是在與她保證,又似是在告誡自己。

李婧冉被他逼得騎虎難下,她攥著嚴庚書的裏衣,哭得淚水漣漣:“王爺,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嚴庚書卻只耐心地抓著她的手腕,溫熱的唇印下一個清淺的吻,一觸即分,像是在安撫她。

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緩慢與她的十指相扣,溫柔地低聲道:“別擔心。”

李婧冉奮力地掙紮著,但竟絲毫都動彈不得,就如同砧板上那只能任人宰割的魚肉。

她只能極力偏過頭,哭得抽抽噎噎,想博他的同情:“嚴庚書,嚴庚書......”

“我會恨你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李婧冉這眼淚倒是真心實意的,但卻刻意演得更加誇張化了許多。

畢竟二十一世紀時,大清早亡了,人們在對待愛情觀上都放開了很多,像炮/友、床伴這種事早已不是什麽羞於啟齒的事情。

人們可以大大方方地談論性與欲,理智地放縱自己沈淪欲海,愛得清醒又轟轟烈烈。

因為自身性格緣故,李婧冉並沒有去酒吧獵艷的愛好,甚至生活中見過最多的異性約莫就是鄰居養的那只公倉鼠。

她在感情方面並沒有什麽經驗,但也看得不那麽重,最起碼她不反感一/夜/情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

況且嚴庚書著實是個很好的對象,長相俊美身材好,紙上談兵的技巧豐富,應當是個很能取悅她的對象。

但李婧冉心中卻為自己的任務感到絕望。

她花了這麽多功夫、做了這麽多戲,不就是為了讓嚴庚書學會克制嗎?

誰料她今天這招尋死覓活演過了頭,讓嚴庚書反其道而為之,決定采用不破不立的極端手段來破局,甚至想出了這麽一招。

李婧冉真的是......五味雜陳。

她好像真把自己給坑慘了。

主要是誰能想到嚴庚書居然能冒出這麽一個想法啊!

她自暴自棄地想,要不就這樣吧。

起碼她還有那“救命恩人”的助力,估計也能幫的上一些,實在不行大不了到時候重新找個辦法。

李婧冉如是想著,推阻著他的動作變得軟綿綿的,面上卻仍在哭唧唧地不怎麽走心地喊著“討厭你”“你過分”“我不會原諒你的”之類雲雲。

嚴庚書只輕輕吻去了她的眼淚,嗓音低沈地在她耳畔對她道:“哭什麽。”

李婧冉感受著他的呼吸,只覺心裏微微蕩了下,蹙眉緊咬著唇,指尖攥皺了他的衣領,心裏模模糊糊地想:自己這也不算虧,甚至還能算賺了。

畢竟像嚴庚書這種妖孽極品,高大俊美嗓音悅耳,要是放在現代情景,那高低得值個頭牌。

況且那只是喝個小酒,這種更為親昵一些的親親抱抱應該是另外的價格。

她這算不算知法犯法地白/嫖啊?要不以後有機會還是把嫖資塞他衣領裏吧......

嚴庚書今夜純粹是以服務她為己任,自然是時刻觀察著李婧冉的神色。

他看見她的態度軟化了,目光也更加濕潤又柔軟,便知她喜歡這樣的。

嚴庚書細細揣摩著她的神情,正想繼續深入時,卻見方才分明已經有了些感覺的李婧冉驀得吸了口氣,身子陡然僵硬了起來。

她只覺一股暖流朝身下湧去,並非是心理上的,而是真正生理上的含義。

李婧冉語氣有些慌亂:“不行,嚴庚書你起開。”

嚴庚書若有似無地啄吻著她的頸側,一路往下,試圖幫她再次放松。

在撩撥李婧冉的時候,嚴庚書同樣也動了情,嗓音喑啞地問:“怎麽了?”

李婧冉攔住了他到處點火的手,那雙水靈靈的眸子望著他。

她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鼻尖還微微泛粉,感受著他的情/欲,語氣無辜地道:

“不巧,我來月事了。”

假如李婧冉一開始發現自己來生理期時是逃過一劫的慶幸,那一盞茶後她還寧願自己和嚴庚書發展了些什麽不可描述。

先前跳湖之前,李婧冉便在心中祈求這具身子千萬別有痛經的毛病。

痛經這東西是隔代遺傳的,李婧冉在現代時基本沒怎麽感受過這種折磨,但每次看著工作上的女強人李母因為痛經而面色蒼白地縮在沙發上時都心有餘悸。

而事到如今,這個被鉆心的痛折磨的人變成了她。

李婧冉疼得渾身都出了冷汗,嘴唇都被咬破了,只覺小腹墜墜地疼,渾身都發涼。

她前所未有地體會到了一句話的真諦:不作死就不會死。

小黃都忍不住心疼她了:「宿主,你看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掛了。」

李婧冉:......

她謝謝它。

她氣若游絲地回應道:「沒事,我活該。」

說話間,嚴庚書撩開帳簾走了進來,手裏端了碗紅糖姜茶。

此時的他已經迅速穿戴整齊,一身修身騎裝襯得他寬肩窄腰,蹬在長靴中的雙腿格外筆直修長。

他一手穩穩地扶著李婧冉起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裏,隨後摟著她攪了下碗裏透棕色的糖水。

嚴庚書在她耳邊低聲問道:“阿冉,喝點熱的,會不會好些?”

李婧冉聞到姜的味道,感覺自己都要有心理陰影了,下意識問了句:“這次沒加藥吧?”

嚴庚書失笑,胸膛振動的幅度傳到懷裏的李婧冉身上,無端讓她有些臉熱。

他只是調侃著笑問了句:“把我當什麽人了?”

沒把你當人。

李婧冉在心中默默應下,沒敢說出聲,嘴裏只是柔柔弱弱地認錯:“是是是,都是我的錯。王爺只往我碗裏加了一次藥,我竟就懷疑你了,我可真是太不應該了。”

語氣裏的陰陽怪氣不言而喻。

嚴庚書並未跟她計較,只是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瓷白的湯匙沾了下她的唇,哄道:“是我錯了,等你舒坦些了再和我算賬如何?要打要罵我絕不還手。”

李婧冉哼了聲,卻也不想為難自己,接過瓷碗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

一碗紅糖水入肚,她頓時覺得短暫性地舒坦了些許,但還是感到手腳有些冰涼。

李婧冉轉過頭,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嚴庚書身上打了個轉,隨即乖巧地朝他微笑道:“夫君,你接下來可有要務在身?”

嚴庚書聽著她忽然又將稱呼改成了“夫君”,頓時眉心一跳,直覺阿冉指不定又在打著什麽小算盤了。

她向來不似表面上那麽柔弱乖巧,不然也做不出救他後第一句話就讓他以身相許。

嚴庚書還是很樂意縱著她這些嬌嬌脾性的,微勾了下唇:“可以推掉。”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有事也沒關系。

李婧冉聞言就不客氣了,這可是他說的啊。

她微微仰著頭,十分自然地使喚他:“那幫我灌個熱水袋,再找些畫本和瓜子,能有些甜嘴就更好了。”

嚴庚書上下掃她一眼:“冷?”

李婧冉點了點頭。

嚴庚書見狀,便脫了長靴上榻,把她往懷裏一裹:“何須暖爐,我抱著你就是。”

他拉著她的手,掌心溫度灼熱,還微挑著眉戲謔地笑著問她道:“我不比暖爐更舒坦?”

李婧冉對堂堂攝政王自薦枕席的行為不置可否,慢吞吞瞥他一眼,纖白的指尖解了他的領口盤扣,毫不客氣地直接鉆進了他的衣領。

李婧冉絲毫不見外地在他胸肌上摸了一把,十分單純地頷首,附和他:“唔,是挺暖和。”

被措不及防占了便宜的嚴庚書微怔了下,唇角笑容都是一僵。

他未曾料到李婧冉竟如此大膽,這種被人上下其手的滋味倒是稀罕。

嚴庚書輕嗤了聲,眼角的淚痣分外動人心魄,漫不經心地道:“還有更暖和的地方,你要不要試試?”

李婧冉仗著自己有大姨媽撐腰,對嚴庚書口頭耍流氓的行為絲毫不怵,得意洋洋地乜他一眼:“試試就試試。”

全然沒有方才被他欺負哭的模樣。

嚴庚書見她這幅有恃無恐的模樣,都被氣笑了,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

“嗷,很疼誒。”李婧冉捂著絲毫沒有發紅的額頭,嬌氣地嗔他一眼,理直氣壯地碰辭。

“......我都沒用勁。”嚴庚書有些無奈,重新攏起自己的衣領,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那顆盤扣,隨後把她的雙腿撈過來,夾在自己膝間幫她取暖。

他思忖片刻,大掌掐著她的腰,輕而易舉地把她翻了個身,隨後勾過被褥蓋她身上,搓熱手掌後放在她的小腹:“這邊?”

李婧冉如今對自己動不動被嚴庚書像抱娃娃一樣翻個身已經很習慣了,側著身懶洋往枕頭裏縮了下,抓著他骨骼感明顯的手腕,往下挪了幾分。

她臉面向床內,而背部貼著嚴庚書的胸膛,腳還揣在他的膝間,只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

嚴庚書在欲念不上頭的情況下,還是個很好的相處對象。

最起碼,他的確比暖爐更舒坦。

李婧冉愜意地瞇了下眼,思忖片刻後又問他:“不是說軍中格外忌諱這些嗎?什麽經血之類的,說是不吉,你居然還敢抱著我?”

嚴庚書把她摟緊了幾分,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漫不經心道:“我不信這些。”

“吉不吉的不過是懦夫找的借口。男子與女子只是構造不同,但都是人,又談何吉不吉?”嚴庚書嗓音低磁,語氣並不快,倒像是在跟她講一個故事。

“我的右副將就是一位女子,馳騁沙場所向披靡,就連我有時都會為她的決絕而感慨。”嚴庚書只是道,“汙穢的是人心,和男女性別有何關系?”

嚴庚書能說出這番話,倒是有些出乎李婧冉的意料。

軍營裏大部分都是熱血男兒,在這個封建的社會背景下,他們都多多少少有些大男子主義。

她自然也以為嚴庚書是個典型的直男癌,誰料嚴庚書這寥寥幾句話卻仿佛讓她看到了個不一樣的他。

李婧冉情不自禁地轉過身,凝著他的鳳眸道:“那倘若......我只是打個比方,你有個很痛恨的敵人,她現在落入了你的手裏,你會把她充入軍妓折辱她嗎?”

這是原書中的嚴庚書俘獲華淑後,對他做的事。

嚴庚書聞言卻笑:“你是說華淑?阿冉有話大可以直說,你我之間不忌諱這些。”

李婧冉默然。

“會。”嚴庚書答得毫不猶豫,“軍營裏的男子同樣需要疏解欲望,男歡女愛是世間常情。不是為了折辱她,物盡其用罷了。”

依舊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角度,很符合嚴庚書的性子。

李婧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現在對嚴庚書的感官非常覆雜。

他打心底做到了真正的性別平權,可他又一視同仁地將所有人劃分為“有利用價值”和“沒有利用價值”的兩大類。

他對自己護短的人都疼進了骨子裏,可對除此之外的全部人群都格外殘酷。

他寵阿冉,可他又將許許多多的東西放在阿冉前頭。

李婧冉想,嚴庚書原本應當是能成為全大晟女子夢中情郎的存在。

他出生官宦人家,雖不是什麽高官,但也稱得上家世清白。

再加上嚴庚書邪氣俊美的皮囊,尊重女性的態度,舉手投足間那股勁勁的渣蘇感,都充滿了閨閣女子幻想中的禁忌感。

可偏偏嚴庚書就好似把這世上最殘酷的事情都經歷了個遍,他從屍山血雨裏走了出來,骨子裏的教養和柔情都被盡數掩去。

變成了那副殘酷又心狠手辣的模樣。

李婧冉感覺自己沒法用任何一種方法去評判他的對錯,因為嚴庚書這個人實在很矛盾,就像是背叛了光明的神祇,從此手染鮮血向黑暗出賣自己的靈魂。

按理來說,如此一個人應當被釘死在恥辱柱上,但他偶爾流露出來的情懷與溫柔卻又讓人沒法恨透他。

李婧冉對此頗感到五味雜陳,她只是主動轉移了話題,轉而問道:“你怎麽這麽會照顧女子?”

她眼神揶揄,故作沾酸惹醋狀,誇張道:“不會是在外頭有很多鶯鶯燕燕吧?”

李婧冉本意只是想換個輕松點的話題,誰料嚴庚書聽了,面上的神色反而淡了幾分。

他環著她的手收緊了幾分,手掌規矩地給她暖著腹部,聲調有些低:“真想知道?”

李婧冉不知嚴庚書的情緒為何忽然變得低沈了幾分,心中一咯噔,生怕自己會不小心觸到他心底的什麽秘密:“其實......你若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嚴庚書微側過頭笑了笑,飽滿的臥蠶之上淚痣格外動人,卻隱含一絲微不可查的脆弱感。

但那絲脆弱轉瞬即逝,快得李婧冉都幾乎認為是她自己幻視了。

下一瞬,嚴庚書又恢覆了平日裏那副懶散模樣,拖長語調道:“這麽心疼我啊。”

“嘁,愛說不說咯,隨你。”李婧冉轉過身背對著他,低聲嘟囔了句。

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人臉皮這麽厚,居然貫會自作多情的。

“陳年舊事罷了,總是要讓你知道的。”嚴庚書瞧她一眼,另一只手輕撫著她的青絲,“我先前與你說過,我年少時曾落魄過。”

李婧冉想到嚴庚書家中寵妻滅妾的事情,輕抿了下唇。

嚴庚書在當眾求婚那天,立誓只會有她一個正妻、不納妾不封姬,想必也是受了家中的影響吧。

他心中應當是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我當時還瞞了你一件事。”嚴庚書聲音難得帶了絲微澀,停頓良久後才繼而道,“我曾進過楚館。”

縱然李婧冉早就從小黃和華淑口中知道了這個事實,然而在嚴庚書眼裏,阿冉應當是不知情的。

李婧冉揣測了下一個普通人接收到這個信息後的想法,隨後轉過身面向嚴庚書。

她枕在他的臂彎,一雙清淩的眼眸望著他,還有幾分茫然,似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嚴庚書與她對視片刻,遂顧影自憐般假意輕嘆了聲:“很臟吧。”

李婧冉不動聲色地瞧著嚴庚書演戲,若不是她早就從華淑嘴裏知曉他兇狠得誰都不敢碰,恐怕眼下也要被嚴庚書騙過去了。

她心中嘖嘖感慨著嚴庚書這堪比奧斯卡影帝的演技,一邊暗自學習,一邊配合地接戲。

嚴庚書瞧著自己身前的女子,只見她果真如他所料,眼眶頓時濕紅一片。

他知她心軟,便故意把自己的傷口放大,引得她憐惜。

嚴庚書見這招奏效,便繼續裝了下去,如同回想起過往般,目光微微放空,開始信口胡謅起來:“樓裏大多都是姑娘,我當年只是個最低等的龜奴,平日裏便要把那群姑娘當成宮裏的皇後娘娘般,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們,大冬天雙手泡在冰水裏漿洗衣物,在她們接客後清理滿室狼藉。”

他並不想嚇到單純的阿冉,因此刻意省略了樓裏真正的陰暗交易,只選取了大部分人眼中的青樓楚館模樣。

嚴庚書邊說,邊低下頭慘然一笑:“若是做不好,換來的便是一頓毒打。被鞭子抽得遍體鱗傷,半死不活地蜷在角落裏,無人在意。”

李婧冉心裏想的是“我信你個鬼”,面上卻十分心疼地主動湊近,埋在了他的懷裏,嗓音悶悶地道:“別說了。王爺,別說了.......”

嚴庚書回摟住了她,聽到“王爺”二字在李婧冉看不見的地方挑了下眉,繼而又賣慘:“因為我這張臉,我過得比旁人還要艱難些。被樓裏來來往往的客人們用最下流的目光打量著。那種黏膩的、惡心的感覺,是我好多年的噩夢。”

嚴庚書嗓音沙啞地道:“我照著銅鏡,曾有無數次想毀了這張臉,這張帶給我無數慘痛與麻煩的臉。”

李婧冉滿眼心疼地伸手摸著嚴庚書的臉龐,從他高挺的眉骨一路滑到他豐潤的唇珠:“我不許。”

嚴庚書掩下眸底笑意,神色裏將自哀與易碎糅合得恰到好處。

他果真對女子了如指掌,知道怎樣的神情能挑起她的愛憐。

“好。”嚴庚書眼神繾綣地勾勒著她的輪廓,“既然阿冉喜歡我這張臉,我必是要好好珍惜的。”

李婧冉盡可能地扮演著一個清純小白花,分外好騙地用那清澈的眼神望著他,語氣裏分外認真:“不只是臉,還有你自己。嚴庚書,我不許你輕易地放棄自己。”

這瑪麗蘇臺詞說得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嚴庚書卻很吃這一套,喉結狠狠滾了下。

嚴庚書原本只是想套路她,如今卻真心實意地被她觸到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伸手拉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用臉龐輕輕摩挲了下她柔嫩的掌心,啞聲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我先前這麽對你,你還願意關心我、憐惜我,不計前嫌地回到我身邊?”

李婧冉定定看他片刻,隨後咬了下唇,不自然地把臉頰旁的碎發撥到自己耳後。

她心知嚴庚書如此處心積慮,就是為了從她口中騙一句“我愛你呀”,可她偏生不想滿足他。

永遠釣著,永遠不滿足,才是維持新鮮感的最佳方法。

李婧冉羞澀又別扭地用嚴庚書先前調侃他的話堵了回去,半真半假地對他道:“因為我心疼你啊。”

嚴庚書心中驀得漏跳了一拍。

這種陌生的失控感讓他感覺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但又下意識地想逃避。

這一回,轉移話題的人變成了嚴庚書。

他偏過頭避開她的視線,有些生硬地轉而問道:“你還疼嗎?”

李婧冉高高挑了下眉梢,倒也並未揭穿他,只順著他的話說道:“疼啊,好疼,像是被五馬分屍了一樣疼。”

嚴庚書沈默著,只再次把手掌搓熱了些,把被褥往上提了提。

他本就體熱,如今陪她在床笫間窩了一會兒後,渾身都出了身薄汗,並不好受。

嚴庚書卻一句話都沒說,只盡職盡責地給她充當著火爐。

李婧冉見狀,心中卻升起了些惡劣的念頭,故意側過身子撩撥他。

仗著嚴庚書如今拿她沒法,李婧冉就故意往他身上蹭,口中還喃喃道:“唔,不太舒服,我換個位置枕。”

嚴庚書閉了下眼,感受著懷中的馨香一直不安分地挪動著,只低聲道:“別亂動。”

李婧冉聞言,卻委委屈屈地擡眸望他,嬌聲控訴道:“我都這麽難受了,你還兇我。嚴庚書你不是人!”

她口中這麽說著,手下也不安分,指尖狀似不經意地劃過他的喉結,滿意地看到嚴庚書的喉結隱忍地滾動了下後。

嚴庚書被她磨得渾身都燥熱,先前勾/引她時被強行打斷的□□再次冒出。

他本以為李婧冉不是故意的,往後退了下身子,卻感受到她立刻又貼了上來。

嚴庚書垂眸,撞進李婧冉那雙盈滿笑意的眸子,頓時便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了。

她就是在有恃無恐地撩撥他,惡劣地想要看他無法疏解又被迫隱忍的模樣,這麽的磨人。

嚴庚書簡直要被她氣笑了,她怎麽能這麽壞,又這麽惹人憐愛。

嚴庚書語氣裏含了幾分威脅:“撩我呢是吧?”

他扣著她作亂的手,眸色幽深地凝她一眼:“等著。”

嚴庚書湊近她,氣息灑在她耳畔時,讓李婧冉忍不住眼睫顫了下。

他嗓音含著一絲痞氣,語氣卻斯文:“等過幾日,可別哭啞了嗓子。”

李婧冉又羞又惱地踹他一腳,水靈靈的眸子瞪他一眼,卻見嚴庚書勾著唇笑得瀲灩。

見她擡眸瞧來,嚴庚書還微挑了下眉,頗有種扳回一局的得意。

李婧冉耳邊仍縈繞著嚴庚書的葷話,腦海裏卻驀得浮現起華淑的那句話。

嚴庚書是雛.....

他是雛......

是雛......

這句話太有魔性了,李婧冉原本還被嚴庚書調侃得面紅耳赤,一想到這句話瞬間冷靜了下來。

笑死,撩撥她撩撥得那麽有技巧、話說得這麽澀,結果卻是個實操經驗為零的口嗨黨。

誰怕誰啊!!!

李婧冉這永不服輸的精神又冒出來了,她慢吞吞“哦”了聲,隨後挑釁地直視著他:“我等著啊。”

她微微瞇了下眼,神情狡黠,湊近他用氣音道:

“我等著,看夫君怎麽讓我在床上哭啞嗓子。”

嚴庚書聞言,呼吸倏然一窒,望著她的目光裏含著幽深和意味深長的神色。

李婧冉朝他甜甜一笑,正想乘勝追擊時,卻又覺小腹一陣刀絞般的痛,頓時捂著肚子蔫兒了。

嚴庚書見狀,一回生二回熟,又是去煮紅糖水,又是幫她暖手腳。

李婧冉慢慢喝著紅糖水,不經意間看到他手腕被燙紅了一片,兀然冒出一句:“這時候,軍營的廚子都還沒開工吧?”

嚴庚書楞了下,下意識道:“是還沒.......”

李婧冉輕輕“哦”了聲,一口一口喝完了這碗由堂堂攝政王親自下廚熬的紅糖水,一滴都沒浪費。

她放下碗,坐起身靠在床柱上,對嚴庚書道:“夫君,我有話要對你說。”

嚴庚書看出李婧冉的神色很認真,遂再次在床沿坐下:“你說。”

唉,怎麽辦,李婧冉覺得自己當真很心軟。

幾碗紅糖水,幾句軟化,他一些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脆弱,就讓她險些動搖了。

還是早點把他套入局裏吧,套得死死的,然後趕緊收網完成攻略任務。

李婧冉盤算得很好,伸手在枕頭底下摸到了那只信物簪子,嘴裏緩慢鋪墊著:“我其實想跟你說這件事很久了。每次想到這件事,我都在心底感慨命運真的很弄人。”

她醞釀著情緒,擡眸瞧著他:“嚴庚書,你看著我,覺得眼熟嗎?”

嚴庚書微斂著眼,正待開口之時,卻聽門外驀得傳來飛烈營頭領激動的聲音。

他把門敲得啪啪響,表示了這位大哥心裏的激動。

“找到了!王爺,找到了!!!”

嚴庚書眉頭微蹙,邊幫李婧冉掖好被角,邊冷了聲線隔著門斥道:“在軍營裏大聲喧嘩,成何體統?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了嗎?”

飛烈營頭領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卻仍情緒很激烈地道:“王爺,你吩咐我找了那麽多年的姑娘,就是當年救你的白衣姑娘,找到了!”

李婧冉聞言卻楞住了。

白月光?那不就是她嗎?

他們這是.......又找到了一個?

嚴庚書猛得起身,邊撩開帳簾邊道:“你說什.......”

話音未落,嚴庚書的嗓音卻戛然而止。

冷風順著大敞的帳門吹了進來,讓縮在被子裏的李婧冉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她朝門口望去,卻被娉婷立於門外的女子吸引了視線。

那名女子裹著厚厚的煙紫色狐裘,目光落在嚴庚書身上,朝他微微一笑。

她發髻上的釵子輕晃,是一支赤金墜碎珠的長尾發釵,而釵上本該鑲嵌著明珠的地方卻空落落的。

......和李婧冉枕頭底下的那支發釵,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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